老三大名叫艾雲杉，是他們班最高的男生，比白然還要高出半個腦袋，卻比白然壯多了。平時成績算是中等，愛說話也愛出風頭。打架已經不是第一回了，但是進公安局還是頭一遭。被白然領出來的時候，整個人都蔫兒了:“老師，這不會耽誤我高考吧。”

“不會，放心吧。”白然對他安撫地笑笑，又看了一眼他手臂上凝固的血跡:“你胳膊怎麽回事？”

“嗨，這是被鐵欄桿劃的，沒什麽事。”

白然卻把他的袖子上的口子又扯開了一點，看了看他的傷口道:“還是去趟醫院吧，傷口有些深，估計得縫針。”

“啊？不至於吧。”艾雲杉撓了撓頭，感覺自己真是丟人丟大發了，進了局子不說，還把自己的胳膊還整成這樣。

“走吧，聽說那個學生現在還在醫院呢，順路去給他道個歉。”

“我憑什麽要給他道歉！他就是欠揍，老師您是不知道，他居然說……”

“無論他說了什麽，你沖動之下打了人，還把他給打傷了，就是你的錯。”見艾雲杉心有不甘，白然微微放軟了語氣勸道:“而且眼看著快高考了，他家長要是一定要追究你的責任，怕就真的會影響高考了。你也這麽大了，孰輕孰重應該能分得清吧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艾雲杉還有些猶豫，這個年紀的少年，自然是面子最重要，不然也不會那麽沖動的打人。如今叫他道歉，他怎麽好意思呢。

“你父母還在外地嗎？”白然忽然問道。

“啊？是。”艾雲杉下意識地答道:“他們過年回來。”

“你還跟著爺爺一起住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別讓老人家擔心。”白然拍了拍他的肩，語重心長地道:“我知道你是個挺懂事的孩子，打架也一定不是你先惹的事端。可是很多事，並不是靠沖動就能解決的。你父母在外地，爺爺年紀又大了，你就是家裏的頂梁柱。你得知道，什麽事應該做，什麽事做了會有什麽後果，別讓他們操心。”

艾雲杉被他說得有些怔忡，低著頭思考了一會兒，然後一臉鄭重地道:“我知道了老師，我會去道歉的。”

那個孩子的父母還算講理，也知道是因為自家孩子說話不好聽才惹出的事端，而且其實他家孩子也沒怎麽被傷著，塗點藥就可以回去了，艾雲杉的胳膊還縫了四五針呢。所以他們也沒想太追究艾雲杉什麽，道了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。

走出醫院，艾雲杉才長長舒了口氣，道:“早知道他父母這麽通情達理，我就不打他了。整得我還怪不好意思的。”

“以後也別總是意氣用事，其實很多事，冷靜下來總是有解決的辦法的。”白然說著，停住了腳步，道:“你先回學校吧，我還有些事。”

“哎？”艾雲杉忽然想到了下午主任和他們說白然請了病假這回事，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，仔細看了白然兩眼，才發現他白得過分的臉色，不由有些擔憂地問:“老師您沒事吧，聽說你病了啊。真對不起，您都請假了我還惹了這事兒，讓您陪著我走了這麽久。”

“我沒事，不必擔心。是家裏有人病了。”白然對他揮了揮手，道:“快回去吧，這都缺了兩節課了。”

“那老師我就先走了，您放心，我肯定幫班長把班裏管得服服帖帖的，不會再惹事了！”

白然見他一副鄭重嚴肅的模樣，淺笑著應了。看著他走遠了，唇上的弧度才一點一點的消失，而後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。他有些微顫的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根煙，因為手抖，打了好幾次打火機才把煙點燃。他狠狠的吸了兩口，感覺腹部的抽搐似乎更劇烈了一些，但是好歹痛楚是被麻痹掉了些，嘆息一般的吐出一口白色的煙霧。身上卻愈發覺得乏力，他輕輕瞇了瞇眼睛，難得慵懶的靠在了墻壁上，吸完了這一只後，又拿出了一根煙。

白然就這麽靠著墻壁吸了小半包煙，然後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盒彩虹糖嚼，出來的時候正看見蘇錦拎了些飯菜往這邊走。

白然把彩虹糖咽下去，看著她走近，也看清了她紅紅的眼圈。他心中不由一緊，胸腹間剛被尼古丁麻痹的疼痛竟像是又要卷土重來一般。他深吸了口氣，壓下這種不妙的感覺，盡量沈著地問:“媽……怎麽樣？”

“還好吧，我出來的時候，她睡著了。白女士陪著她呢。”蘇錦避重就輕的說著，想到周亭雲的叮囑，眼眶又有些發紅，連忙掩飾的低了頭，轉移了話題:“你……學生的事都處理好了？”

“嗯。”白然應了一聲，周亭雲的情況他心中有數，只是還抱有僥幸心理罷了。不過看蘇錦的反應，怕是……他抿了抿唇，拎過蘇錦手上的東西，道:“這是給我姐帶的飯？”

“啊……是。阿姨也還沒吃呢。”蘇錦觸及到他的手指，下意識的輕輕搓了搓:“你的手怎麽這麽涼？對了，你是不是也沒吃飯呢？中午就沒有吃，我再去買些……”

“不用了，蘇錦。我不餓。”白然拉住她的手，道:“你……你陪我過去，就好了。”

“怎麽會不餓呢？是不是又胃疼了？校醫還說讓你做個胃鏡呢，現在……”

“我沒事的，別這麽緊張，蘇錦。”白然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，盡管他的手濕冷得如同淋了水的冰，卻依舊叫蘇錦莫名的定了心神。

她真是急昏了頭了，阿姨都這樣了，他肯定是做什麽都沒有心思的。這個時候叫他去檢查，他又怎麽會願意呢。唉……也真是難為他了。

蘇錦一路沈默著跟他回到了病房，周亭雲還睡著，白馨坐在輪椅上看著她，神情是少見的溫柔。但是他們一進來，她就又變成了冷冰冰的模樣。尤其是看向白然的時候，恨不得自己的目光能化為冰淩，狠狠的將他刺穿。

“姐，吃飯了。”白然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目光，幫她拿出了飯菜，一樣一樣的擺到桌子上，推她過去。

由於這回白然是站著的，她打不到他，只冷冷的反問一句:“你叫我什麽？”

“……抱歉，白馨。”白然抿了抿唇，遞了筷子給她。然後拿出了蘇錦那份，也招呼她過去吃飯。蘇錦顯然對白馨還是有些害怕，只敢蹭到白然身邊，小口小口的吃著飯。

白然不僅不餓，聞到飯味兒還有點想吐。但是他也只是抿著唇忍著，等她們吃完，才緩緩說道:“姐……白馨，晚上我來照顧媽就好。你若是不嫌棄，我家離這裏也不遠，你可以……”

“別，我可不想去惡心自己。”白馨冷聲拒絕了他的好意，笑意有些嘲諷:“這麽急著趕我走，是覺得我一個殘廢在這裏礙事嗎？”
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，只是，你從白天就待著這裏，肯定累了……”

“你會有這麽好心？”白馨嘲諷地道:“這裏也沒有外人，何必這麽假惺惺的呢？哦，對了，你這個小女朋友還在呢，你可不是得裝得像一點。”

“他平時就是一個很溫柔很善良的人，你不要總用自己的惡意去看待他好不好。”一直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的蘇錦終於是忍不住了，但是面對白馨冷厲的眼神，她也只敢躲在白然身側，小聲的嘀咕了一句。

“那看來，白然，你的演技真是越來越好了。佩服，佩服。”白馨涼嗖嗖的看了蘇錦一眼，冷笑了一聲，自己搖著輪椅出去了。她對白然已厭惡到了一定的程度，若非是周亭雲在這裏，她都不想看見他。

“蘇錦，你也回去吧。”見白馨走了，白然又對蘇錦道:“今天，麻煩你了。”

“不麻煩不麻煩，我在這裏陪著你好不好。”蘇錦連忙說道，看著白然慘白的面色，她怎麽也不放心留他自己在這裏。

“聽話，等白天，你要是願意，再過來。”白然揉了揉她的頭，道:“白天我有課，你過來幫我看看，我也安心。”

“那……那好吧。”蘇錦被他說動了，她從來都是最聽他話的那個人。他溫聲軟語，她莫敢不從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